【量子位 2025年12月24日讯】“这不是技术的失败，而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。”在TechCrunch《StrictlyVC Download》播客中，iRobot创始人兼前CEO科林·安格尔（Colin Angle）首次公开复盘公司破产始末，将矛头直指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（FTC）。这位将30年心血倾注于扫地机器人领域的创业者，在iRobot提交第11章破产保护申请仅9天后，痛陈监管机构“以保护创新为名，行扼杀创新之实”，其阻止亚马逊17亿美元收购案的决策，直接将这家曾占据美国80%市场份额的行业鼻祖推向绝境。
如今，iRobot已与中国代工厂杉川达成重组协议，未来将成为杉川全资控股的私人公司，纳斯达克上市地位也将终止。而在安格尔看来，这一切的转折点，正是FTC 2024年对亚马逊收购案的强硬否决。
一、从“扫地机器人鼻祖”到破产：安格尔眼中的“致命转折”
1990年，安格尔与麻省理工学院教授罗德尼·布鲁克斯等人在客厅创立iRobot，2002年推出首款Roomba扫地机器人，开创消费级清洁机器人赛道，2005年成功登陆纳斯达克，巅峰时期在美国市场占有率超80%。但这样一家“开创行业”的企业，却在2025年12月14日正式申请破产保护，背后是安格尔口中“长达18个月的监管拉锯战耗尽了公司生命力”。
1. 亚马逊收购案：曾是救命稻草，却遭FTC“一刀切”
2022年，iRobot业绩首次出现大幅下滑，营收同比降24%至11.8亿美元，净亏损2.86亿美元，欧洲、美国、日本等核心市场全面萎缩。恰在此时，亚马逊伸出橄榄枝，2022年提出以17亿美元全现金收购，2024年因监管压力将报价降至14亿美元，意图通过智能家居生态整合，为iRobot注入资金与技术支持——彼时iRobot已面临流动性危机，现金及等价物仅2480万美元，却欠中国代工厂杉川超3.5亿美元（约25亿元人民币）。
安格尔回忆，这笔交易本可解决iRobot的核心困境：“亚马逊的物流网络能降低我们的供应链成本，Alexa生态能让Roomba接入更丰富的智能场景，更关键的是，14亿美元资金能让我们偿还债务、投入新技术研发。”但FTC以“担心亚马逊垄断智能家居市场、损害消费者选择权”为由，联合欧盟监管机构强力反对，最终迫使亚马逊在2024年放弃收购。
2. 18个月监管博弈：10万份文件背后的“精力耗尽”
为推动收购案通过，iRobot与亚马逊共同经历了长达18个月的监管审查。安格尔透露，期间团队累计提交超10万份文件，回应FTC提出的数千个问题，仅法律与合规成本就消耗近1.2亿美元——这对本就资金紧张的iRobot而言，无疑是“雪上加霜”。
更让他愤怒的是FTC的“奖杯文化”：“我曾去过FTC办公室，墙上挂满了‘被阻止的交易’简报，他们把这当成功绩，却完全无视这些决策对企业的毁灭性影响。”在安格尔看来，FTC对“垄断”的判断脱离实际：“当时iRobot全球市场份额已跌至7.9%，科沃斯、追觅等中国品牌正快速抢占市场，所谓的‘垄断风险’根本不成立。”
收购案失败后，iRobot彻底失去资金来源，潜在买家纷纷退出，最终只能向主要债权人杉川寻求重组——根据协议，杉川将获得iRobot 100%股权，现有股东权益被全部注销，这家美国本土科技企业彻底易主中国厂商。
二、安格尔的三大质疑：FTC如何“误判”行业与创新？
在播客中，安格尔毫不避讳地批评FTC的监管逻辑存在三大核心漏洞，认为其决策不仅葬送了iRobot，更可能削弱美国在机器人领域的竞争力。
1. 误判“垄断风险”：忽视市场竞争现实
安格尔指出，FTC认定亚马逊收购iRobot会“扼杀智能家居竞争”，却无视两个关键事实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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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Robot早已不是行业霸主：受中国品牌冲击，iRobot全球市场份额从巅峰时的超50%跌至2025年的7.9%，美国市场份额也跌破50%，科沃斯、石头等品牌通过激光导航、自动集尘等技术创新，快速抢占中高端市场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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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马逊缺乏清洁机器人技术积累：收购前，亚马逊的智能家居生态以音箱、摄像头为主，并无自主清洁机器人产品，收购iRobot更多是“补全生态短板”，而非“消灭竞争对手”。“FTC把‘生态整合’等同于‘垄断’，却看不到这种合作能让iRobot有更多资源对抗海外品牌。”安格尔说。
2. 错把“保护创新”当“阻止交易”：监管目标本末倒置
让安格尔最无法接受的是，FTC以“保护创新”为由阻止交易，却导致iRobot失去研发资金，无法推进新技术。“我们原本计划用亚马逊的投资开发下一代AI导航机器人，能实现更精准的避障与房间分区，现在这些项目全停了。”他直言，FTC的监管逻辑存在根本缺陷：“他们只看到‘大企业收购可能带来的风险’，却看不到‘小企业因资金断裂无法创新的现实’——18个月的审查期间，我们的研发投入减少60%，核心工程师流失近40%。”
更讽刺的是，FTC在同期推动“保护创新”的政策，例如2025年出台的《科技行业创新保护指南》，却在实际决策中“亲手掐灭了一家创新企业的生机”。安格尔无奈表示：“他们墙上的‘阻止交易奖杯’，每一个背后可能都是一家无法继续创新的公司。”
3. 忽视全球化竞争：将美国技术优势“拱手让人”
作为长期关注机器人行业的创业者，安格尔担忧，FTC对本土科技企业的过度监管，正让美国在关键领域失去竞争力。“当我们在为监管文件焦头烂额时，中国厂商获得了更多市场份额与技术迭代机会。”他举例，杉川作为iRobot的代工厂，不仅掌握了生产工艺，还通过合作学习了产品设计逻辑，如今已推出自有品牌清洁机器人，在东南亚市场占有率超20%。
安格尔认为，FTC的决策本质上是“将美国培育的科技产业拱手让给海外竞争对手”：“iRobot用30年建立的品牌与技术积累，最终因为监管阻力，变成了中国企业的资产。未来，美国消费者可能要依赖海外品牌获得更好的机器人产品，这难道是FTC想看到的‘保护消费者’吗？”
三、告别iRobot后的新征程：安格尔的“反主流”机器人探索
尽管iRobot的结局让安格尔痛心，但他并未离开机器人领域。播客中，他透露已创立一家“ stealth startup”（秘密初创公司），聚焦“非人形机器人”赛道，与当前行业热捧的人形机器人方向截然不同。
1. contrarian take（反主流观点）：人形机器人“不是当下最优解”
针对行业对人形机器人的狂热，安格尔提出了不同看法：“罗德尼·布鲁克斯（iRobot联合创始人、著名机器人学家）常说‘人形机器人是最不适合工业场景的形态’，他从未说错，但很多人误解了他的意思——我的新公司不会做仿生人形机器人，而是专注于‘场景化专用机器人’。”
他解释，当前人形机器人面临成本高、灵活性不足等问题，更适合实验室场景，而工业、家庭等实际场景需要“更简单、更高效的专用机器人”，例如能自动处理仓储分拣的“模块化机器人”、针对老年人设计的“辅助护理机器人”。“创新不是跟风做‘看起来酷’的产品，而是解决真实需求——这是iRobot成功的核心，也是我新公司的方向。”
2. 从失败中吸取教训：更关注“商业化可行性”
经历iRobot的破产，安格尔在新创业中更注重“资金链安全”与“商业化节奏”。“这次我不会再依赖单一融资渠道，也不会让监管审查拖垮公司——我们会先从细分场景切入，用小规模商业化验证技术，再逐步扩大规模。”他透露，新公司已获得部分天使投资，聚焦医疗与仓储两个领域，预计2026年推出首款原型产品。
四、行业反思：监管如何平衡“风险防控”与“企业生存”？
iRobot的命运，不仅是一家企业的兴衰，更引发了关于“科技行业监管边界”的讨论。安格尔的经历暴露出当前监管体系存在的一大矛盾：如何在“防范垄断风险”与“保障企业创新活力”之间找到平衡？
从行业层面看，iRobot并非个例。近年来，FTC多次阻止科技巨头收购初创企业，例如2024年阻止微软收购AI初创公司Anthropic、2023年阻止Meta收购VR内容厂商Within，理由均为“防止市场集中”。但这些决策也引发争议——部分分析师认为，过度监管可能导致初创企业融资渠道收窄，创新动力减弱。
正如安格尔在播客结尾所言：“监管机构应该记住，他们的目标是‘保护市场生态’，而不是‘阻止所有交易’。当一家企业愿意通过合作获得更多资源，以对抗海外竞争对手时，监管者更应该考虑‘这种合作是否有利于整个行业’，而不是简单地‘一禁了之’。”
如今，iRobot的破产已成为科技行业监管讨论的典型案例，FTC是否会调整监管逻辑、美国多州是否会出台更灵活的科技企业支持政策，仍有待观察。但对安格尔而言，这场经历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：“在全球化竞争与严格监管的双重压力下，美国科技企业需要更务实的策略——创新很重要，但活下去更重要。”
